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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雪,在远处(作者:星月剑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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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5-21 22:26:5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乡村笔记】                                      
雪,在远处

                                                      □ 星月舞剑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雪融化了,梦还在继续

                                                                ??题记
          乡间的雪真大,超出了我的想象。
       雪填满了大地的沟沟壑壑,村庄显得异常的肥臾丰满,孤伶伶站在瘦长视线的远端,周遭一片寂然。孑然独身行走,走在泠冽的风中,遇到了一棵枯干老树,老树从上到下紧裹着毛葺葺的雪衣,走过去背靠着树,搓了搓手,抖了抖肩,点了一根烟,蹲在那里,躲避迎面嘶虐的风雪。身旁的雪窝子,蹿出了一只野兔子,想必是受了陌生声响的惊吓。蹦蹦跳跳没命地狂奔,雪厚厚实实的,兔子的腿又太短,它能跑多远呢。我跟在后面,紧赶着撵上,一下子就扑到了怀里,拎着它长长的耳朵。就这样卧爬在棉花垛似的雪地上,气喘吁吁的。要说,这意外的猎获,人比兔子还要累呢,不过,心里倒挺高兴的。
        兔子领跑了一段路,这会儿,村庄站在了眼前。
      大雪封堵了门,风扫荡了一切,天地冻得崩崩硬,村庄静悄悄的。
      村庄没有门牌号码,要找的那户人家,不知在哪里?爬到一处院墙外,喊他的名字,没人出来吱应。雪还在继续下,风吞没了一切,心想护院的狗是不是嘴巴挂上了冰,它本该跑出来吆喝几声。挨着一个一个院墙朝里张望,一拉溜儿低矮的平屋瓦房,从里到外透着荒凉。这简直让人疑惑,村庄里是否还有人气?好在望见了东拐角儿,站着个草棚,卧着一头黑牛。棚子三面土坯墙,草苫的棚顶,压满了积雪,能挡多少风?看来这头黑牛不太在意自己寒碜的居所,只顾瞪着牛眼,直直地盯着我,嘴里倒嚼反?,一副有滋有味的神情。我过去摸了摸它的头顶,又去草垛上抽出一把干草,递到了它的嘴边,黑牛却把头扭到一旁,拒绝陌生人的善举。嗬,还真是个牛脾气!
       嘿嘿,我笑了,连自己都不知道为啥要笑,笑得莫名其妙。这冰天雪地的,一个人和一头黑牛,竟笑成那样,你说傻不傻?
        想必耳朵是冻僵了,背后有个老头在喊,全然没有听见?他只好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转过身,急着向他打听那户人家住在哪里?老头不紧不慢地从厚棉袄的袖筒子里抽出手,指了指西边,并说要亲自带我过去。于是,千谢万谢。村路坑洼不平,曲里拐弯,又被雪厚厚地铺盖了一层,人走在上面象喝醉了酒,腿软面条似的。他不时地调过头来,没话找话儿,跟我拉着呱儿,大概的意思,刚才还以为我在惦记着他家的牛。哦?我说,我像个偷牛的?他摇了摇头。紧接着说,不像。不过,俺三小子家的牛确实让人家偷走了。为这事儿,乡里派出所的人来过,来来回回地折腾了几次,最终也不见个踪影儿。为这,不得不提防。心里想,倒也是,难怪他会这样认为我。
      他嘿嘿笑了。冰天雪地里,一个老头跟一个陌生人,笑得如此开心。他说,俺一看,你就是个文化人,不像……后面的话他咽回去了,没说出口。可我清楚后面的一句话,他想说的是什么。
        到了那户人家的大门前,我吃了一惊。
       门垛儿高高的,十分派场,全贴着瓷砖,漆黑的铁门紧闭着,抬头能望见院子里是两层的小楼房。老头呶呶嘴儿,就是这家,你进去吧。看样子他想要离开。我有些不过意,你也进去暖和暖和吧。他固执地摇了摇头。没等我喊,院子里的狗从门缝儿里瞅出点名堂,汪汪直叫,铁门吱的一声打开了,先探出个人脸儿,问我是谁?我说是乡里的。那人又看见了老头,分明显出些惊讶的表情,赶紧从铁门走出来:怯怯地说:爹,你怎么来了?老头不去搭理,甩给了他半个脊背,头也不回,倔强地踏雪而去。       我和那个人愣怔地站着。好长一会儿,才从尬尴中醒过神儿,他忙不叠地招呼我,走进了院子。
         这么大的雪,你是怎么来的?还能怎么来,两条腿走来的呀。看见我手里提拎的野兔子,哦,这是?我告诉他,兔子敲门,送肉来了。他就笑,瞅瞅窗外飘飞的雪花,还真是雪地撵兔子的好时辰。屋里面空荡荡的,没有多少家俱,一个花盆炉子,火正旺。火,温暖得很,人呀,冷到了极处,火就是你的神。俩人盘腿儿坐在火炕上,把腿伸进棉被窝儿。缓过劲儿,就把乡里要在几个相邻村庄设医疗点的事跟他说了。办这事儿,看来他挺高兴,人的生老病死都是大事,理当挂在村支书的心上。
        他很年轻,看样子起码要比我小个两三岁。来此之前,就听人说起过,这个支书的性情有些怪异,脾气倔犟,满肚子的奇特想法,让人心里摸不到底。现在看他确实话不多,像个闷葫芦,你若不问他,他几乎不先搭腔。其实,我跟他说完了乡里布置的事儿,就想起身离开。他欠了欠身子,伸过手来硬是扯住了我的衣襟,带些埋怨的口吻,天都晌了,又遇这么大的风雪,你往哪里走啊!说罢,他下了炕,伸脚去趿了鞋,跟媳妇吩咐道:快准备饭吧,俺去顺子家,喊他过来陪客人。后来,知道这个顺子是村子里的会计,他自己不喝酒,却能把客人劝醉的主儿。
       起灶的电风鼓子响了,菜板也响了。人家在外面忙碌,我一个大老爷们儿却盘着腿儿,坐在炕上专等着吃闲饭,心里就有些不自在。下了炕,东瞧瞧西瞧瞧,五斗柜上方有个木镜框,披挂一束黑纱,像片是个老太太,一看眉眼儿,就知道是谁啦。年轻媳妇进来拿东西,是个话棱棱的女子,她告诉我,那是她的婆婆,去年腊月间走的。哦?她说,人走的时候,他还在外面忙工程,没赶得上。沉哦了一会儿:这次他回来不走了,谋了这份差事儿,八成也是为的这事儿,别人不敢提及,家里的人躲避着这话茬儿。
        说罢,她的眼圈红了,转身去张罗饭菜。      顺子来了。矮个子,人精瘦,眯缝眼。是个即便哭也能让人感觉是笑的滑稽角儿。几碟小菜上桌,拎上两瓶“稻米香”老白干,醇香型的,口感不辣,度数却不低,几盅就能醉人,在乡里我就领教过它的厉害。顺子说:今儿下雪,地里头没活儿,正是男人聚堆儿喝酒的好日子。顺子举起酒盅,一仰脖子,就顺溜进去了。那段日子,因天天串乡走村,多与这类人打交道,深知乡里人酒桌上的“小聪明”。开席时,领酒者须先来个下马威,用气势把客人给镇住,方能掌控酒桌的主动。其实,我这样沾酒就醉的人,不必用计,一撂就倒。
        一旁的支书,闷声闷气地说:喝吧,喝吧,城里人能来这山沟旮旯儿,天寒地冻,也没啥好吃的,就是喝个小酒,图个痛快嘛。经他这么一劝,我便不再推辞,跟了一盅,一瓶酒不知不觉就空了。这档口儿,差不多全是顺子在说东说西,我和村书记在喝。酒是好东西,多了就神奇,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顺子说,俺哥,这回不走,咱村就能有救。听这句话够实诚,不缺斤不短两的,也挤不出啥水份。
       看他用牙咬着酒瓶盖儿,头一低,只听“嘎嘣”一声,又一瓶酒打开了,我的心里也紧跟着“嘎嘣”一声。瞧,这酒喝得,没边没沿儿,暗生忐忑。说来也怪,那天的酒都喝到这份上了,脑袋瓜儿依然清醒。这时,他媳妇把一盆野兔肉炖萝卜端上桌,一看盆里的红肉块儿和残肢骨,胃就饱胀,一阵一阵泛恶心,直想吐,却吐不出来,干呕。
        顺子是什么时候走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朦朦胧胧中,村支书眼巴巴地瞅着我。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哥哥,俺娘走之前,爹几次发电报催俺回来,因为工程正在收尾,就耽搁了几天,回来时,人咋就不见了,咋就不见了呢?听人说,娘是去乡医院的半路上走的。现在俺的心里不能触这事儿,一触肠子都悔断啦。你说说,这钱多少是多,多少是少呢?人活一世,娘只有一个,家里俺是老大,娘不见俺在跟前,她走的能甘心嘛。这下子可好了,爹不让自己进门,弟弟妹妹们也不登俺的门,成了孤家寡人。
        哥哥,要说有钱,俺还真是有钱了,可满村子的人都还这么穷,俺在外面咋能安省嘛。这次回来,大家伙儿抬举俺,让领着干,俺就没再推辞,干呗。庄稼人反正就是个干,不干就得受穷。不过,还要会干。
        这个象闷葫芦似的男人,肚子里竟然有这么多的话?后来,我一直在琢磨,一个沉默的男人,生活一世,他能有多少的话,就这么憋在肚子里,独自熬,象熬心灵的油?人就是盏灯,那灯芯子能有多长呢。
         那个雪天的下午,我在一个陌生的火炕上,与一个心思很重的男人,并肩躺在一起,听他唠叨一个与雪无关的故事。人是睡着了,那瓶“稻米香”却在胃里不歇气地折腾,说睡,也是半梦半醒。一会儿,那只野兔子通红通红的眼睛瞪着我,一会儿,镜框里老太太痛苦的眼晴瞅着我,脊梁骨儿一阵一阵的冒寒气。
       睡不塌实,就索性起身,见他还在打呼噜,呼噜得很香甜。我要离开这里,他媳妇过来劝,大哥,喝了这么多酒,就多睡会儿吧。我说,不了,傍晚要赶回乡里,还有别的事要办。雪消停了,也该走了。
     一路走得晃晃荡荡,脚下“吱吱咯咯”响,风中的草棚还在那里,黑牛也在那里。脚一顿,就走了过去,摸了摸黑牛的头顶,它安静地爬俯着,一点没有反应。突然有种感觉,老头会牵着黑牛一直走到日子的尽头,让人有点揪心。这会儿,心就象腿一样沉,前面的路,全是雪。
         两个月后,挂职生活结束,我离开了那个乡。     再后来,乡里来人,谈起过年轻的支书,说他干的不错。
        至今,没喝过那么多的酒。不过,喜欢在下雪天,多多少少喝点。然后,梦见自己孑然独身行走在漫无边际的雪地,为什么梦里,再也没见过一只野兔?大概缘于我曾经得罪过它。
       乡雪入梦,一别就是二十二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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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5-21 22:30:19 | 显示全部楼层
衣江之水:
悠悠旧事,历历于心。雪中稻米,醉意犹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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