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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是个修鞋匠(作者:冷月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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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4-21 21:54: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也上学了,家里有了三个读书的,用度越发捉襟见肘。母亲买来修鞋机,拜了师父,当起了修鞋匠。
      
修鞋匠的全套行头加起来有30多公斤,母亲用一辆自行车驮了,四面八方的去赶集。远的地方有三十多公里,全靠本就不壮健的母亲用自行车来回。
       出发前总要清点工具、码好繁琐的修鞋用品。不能落下一件,不然,到了地头,少了东西,工作就无法进行。且目的地一般都有二十多里地,有的地方更远.所以必须很早起来,草草吃过饭,父亲掌着自行车后座让母亲起步。几声铃响,母亲吃力的出发了。
         回来时总要攀越一个陡峭的山坡,行李连载重自行车一起,还有带回来修的鞋,大概将近70公斤。母亲推起来很吃力。所以在假期里,如果过了晌午母亲还没回来,父亲就会叫我到坡顶上等母亲,等待的时候,天气好象总没有好心情。要么烈日当头,晒得我在光秃秃的坡顶上到处找遮蔽。要么大雨如注,砸在我的破伞上,象端着一盆跳撞不已的鱼,有时路面泥泞不堪,等下将有一场前进与倒退的艰苦拉锯.即算是天晴坡干,也轻松不到哪里去.那个坡实在很陡.
         母亲总是回来得很晚,有时直到暮蔼沉沉,视无所见。四围山坳里的乡邻,早散过了炊烟。点点油灯黄晕的光,光下是一家家围坐的温馨与闲逸,而我的母亲还在层层山峦之外。踉踉跄跄的赶着夜路。月出东山,慈爱而温柔,如水的光辉将每一片山影明亮。母亲有一盏灯了,可以走得快一点了罢,路上的石子也看得见了罢。一路的狗,该都熟悉了母亲的声响,再也不会追咬她了罢。
        直到四下里虫声唧唧,终于听到了母亲在坡下用铃声召唤我,我弹簧似的跳起来,一口气冲到坡底。母亲停在坡脚,如雨的汗水模糊了面目,坚毅的身影里满是疲惫。母亲歇过气,我们开始推,我的年龄小,推起来象在推一个巨大的铁球。好不容易到坡顶后,母子俩气喘如牛,大汗淋漓,衣服全贴在了皮肤上。干爽的天气还能对付,连绵阴雨后路面湿滑,推一步滑二步,我就回家喊父亲来帮忙。
      
贪玩的我跟母亲一起赶过几回集,到得集上,刚把机器展开,面前一忽儿就堆起来一座小鞋山。母亲的手艺好,价钱也公道,人们都愿意把鞋让母亲修理。
      
母亲埋下头来,运指如飞。那时的鞋子质量都极好,鞋帮鞋底非常结实,母亲修起来很吃力,一不留神,劲使大了,锐利的锥子就会把手指扎出一个血洞,或是划开一道血痕。鲜血喷涌而出,母亲皱皱眉头,用嘴吮吸一下,用布简单的包包,又开始劳作。
母亲修完一双又一双,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中饭母亲不愿到小饭店去吃,很贵,修鞋的钱只够吃饭,哪能攒起来给我们做学费呢?中饭用饭盒盛了从家里带去,夏天免不了变味,冬天又冻成了坚硬的冰砣。有好几回实在吃不下,狠心买了饼干又惦记我们这些儿女,全带回来给我们尝了鲜。
      
雨雪天气,母亲就把机子放在店铺的台阶上,屋檐到底比不得屋顶,母亲的衣服总要被打湿,好心的老板想请母亲到里面去,但母亲婉拒了,怕影响老板的生意。
      
回来后匆匆吃过晚饭,母亲从一只大帆布口袋里倒出带回来修的鞋子,在黑烟缭绕的煤油灯下继续修补,一直到深夜。灯光昏暗,人又过度疲劳,受伤的次数大大增多。不赶集这天还要到田里劳作,伤口密布的手浸到水里,定是痛楚难当。但我很少听到母亲的呻吟。
   
满过四十岁,母亲的身体造起反来,过度劳累的全身筋肉痛,饮食的恶劣无规律带来的胃痛,还有熬夜的视力减退,加上本来就有的内脏病,母亲的身体成了一座随时可能崩坍的大坝。每次病发,母亲不能出去赶集,需要修鞋的人就把侍修的鞋洗得干干净净,无论远近,用蒌子装了送到家里来,等母亲病好了再补。因为他们知道母亲的劳作是我家唯一的收入,我们学费的全部来源。父亲一个人打理好田里和菜园就已经很吃力了。
      
但母亲总是带病劳作,我们要帮忙她坚决不肯,
        有一次,母亲病得躺在床上三天了。看到那一堆待修的鞋。我挑了一只皮鞋,拿起工具,照着平日所见修了起来。那鞋是面子跟鞋底分离了。先得用刀沿鞋底割一条浅槽,然后用锥子钻孔,再用纤维鞋绳穿过那些孔缝合。那鞋底是轮胎底,硬得象钢铁,割槽还算是让我勉强对付了过去,钻孔可就把我的手臂肌肉累坏了。面孔胀得通红,锥子都弯成了弓形,那孔就是穿不透。我只好另想办法,拿了钉子和榔头一只只敲出孔来。修完了。自认只比母亲的差一点点,想想母亲该会表扬我罢。
       我喜滋滋的拿了那鞋子让病床上的母亲看,病容满面的母亲突然目光如炬,跳起来就给了我一巴掌。我自认有理,因为我想减轻母亲的艰辛,但母亲的接下来的话让我泪流满面。她说她这么艰辛,就是要供我们读书,跳出农门,不必从事这样劳苦的职业。母亲一边痛心疾首的告诫我,一边用那双无比粗糙的手抹眼泪。那是一双怎样的手啊,血痂累累,皲裂暗黑,如一张衰老的松树皮。青筋暴出,骨节粗大。因为长年的蜷曲,树根一样的已经无法伸直了。在我的记忆中,母亲的手是那么的圆滑、那么的红润、那么的匀称白皙。抚摸着我就象和煦温绵的春风。不想自从母亲操上这门职业,竟变得如此面目全非,不忍卒睹!
      
我抱住母亲的手,哭着对她说:我再也不修了,好好读书,让你住好房子、穿好衣服。妈妈没读几天书,算是个文盲,这是她的辛福观。
      
母亲帮我擦去眼泪,手指从我脸上抚过就象锯条在锯。不久我以全校第一名的成绩考取了令人羡慕的学校,为了这一天,母亲付出了多大的代价啊!
      
等我们都成了年,书也全部读完后,母亲的身体也垮了。一身的筋骨都在把过去所受的虐待,残酷的加倍还给它们的主人,母亲三天两头要打点滴,一年中还总有两三回要在床上躺一两个月。我跟父亲轮流喊医生、抓药,但总无法挽回,母亲的身体在一天天的衰弱下去。
   
我参加工作后,母亲羸弱的身体再也无法承受这种劳作,加上我们的极力劝阻,她才不再坚持。病痛,令她不得不低下要强的头。医生说她这种积劳成疾是不可能断根的,保一天算一天。我只能买回营养品给她。但她总舍不得吃,她又惦记起了她的孙子。
      
但病痛并没有因她的让步而撤退,还只刚刚过了五十岁,母亲就不得不拄起了拐杖。一头乌黑的头发迅速被白发替换。死神,在一步步的逼近我的母亲。
      
我乞求老天多给母亲几年寿命,什么条件,什么代价我都答应,如果可能,我愿从的我的生命中截取,只要老天把母亲多留给我几年,给我时间让我好好孝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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