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伯家的婚事

善水之心

　　婚姻是人生的大事。人生于世，每个人的婚姻无不打上时代的铬印。下面记述的是我表伯一家三代的婚姻故事，透过它，我们能聆听到祖国前进的脚步，感受到时代的心跳。因为，表伯一家三代的婚事，正是我们祖国六十年来政治、经济、文化以及人们思想观念发生日新月异变化的最好见证。
　　表伯前二天刚过了八十大寿，听说我从广东回来了，特意打来电话，让我一定要去他家喝一杯。
　　那天晚上，我与表伯躺在同一铺床上，听他讲自己的故事。就这样，我不但祥尽地知晓了他的身世，也了解到了他一家三代不同寻常的婚姻故事。
　　表伯出生在一个地。主家庭，上过几年私塾，后来又在县城上过几年洋学。二十岁那年回到乡下刚找了一个邻乡的姑娘准备讨过门来，这时恰值解放，于是天天陪着父亲游村挨斗，婚姻之事就再也没有提起过。
　　其实，表伯的心中一直没有放下这个姑娘，虽然是一个穷苦人家的女儿，但是温柔漂亮，算得上是十里八乡的好姑娘。那姑娘与表伯相处了一个多月，也深深爱上了这个知书识礼、英俊帅气的二十岁小伙。无奈新旧社会两重天，刚解放那时最讲究阶级成份了，地主“狗崽子”就是“阶级敌人”，贫下中农属于“革命群众”，必须与“地主分子”划清界线，否则就是“自绝于人民”。这样一来，心中暗怀情愫的一对璧人儿只能成为现实中的牛郎织女。后来那姑娘嫁了人家，表伯也就彻底地断了念头。
　　时间一晃到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初，三年困难时期，那姑娘的男人得水肿病死了。因为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公婆本来就心中极为不满，再加上吃的特别艰难，多一张嘴就多一份开销，于是软硬兼施将她赶回了娘家。娘家也正是揭不开锅的时候，平白无故又添了双筷子吃饭，家人便经常拿出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样子给她看。她一气之下跑到了表伯家，说是只要能给她一碗吃的，就跟定了他。就这样，表伯表伯娘一对有情人经过一场曲折，总算走到了一起，也算是遂了天愿人意。
　　结婚那年表伯三十一岁，虽然吃的是薯渣野菜，第二年却也给我生下了唯一的一个表哥。
　　表伯中年得子，自然想早一天抱上孙子。十八岁那年，表伯夫妻俩就张罗着为儿子找媳妇。于是八面放口风四方找媒婆，陪了人家不少的酒饭，虽说也见过几个姑娘，但就是没有成功的。女方父母满意他独子家庭，也很喜欢表哥一表人才，唯一不敢“高攀”的就是表哥地.主出身的“阶级成份”。也难怪人家。在解放后的三十年里，各种政治运动不断，哪一个运动又不是在拿高成份的家庭开刀？正所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有余悸啊。
　　有一次，表哥与一位姑娘见过面，双方都十分满意,海通证券同花顺。女方父母亲硬要邀请“乘龙快婿”上门，想让自己的亲朋戚友欣赏欣赏高兴高兴。酒席桌上，表哥喊姑娘的父亲为叔叔，姑娘的父亲连连扬手，借着酒意说，什么叔不叔的，太生份了！叫亲爷吧，反正迟早要这样叫的，是不是？弄得表哥脸红不已。后来那“亲爷”似是无意地问起家庭成份来，表哥吸取了以往的教训，机灵地答了个“农民”。呵呵，有这个成份？我大老粗还冒听到过哩。“亲爷”的脸色变了变。
　　过了三天，媒婆捎来“亲爷”一家的话说，姑娘还小，想在家里再呆几年。表伯一家无话可回，留媒婆吃饭也留不住，知道这婚事又黄了。
　　这一黄就黄了好几年，表哥直到二十六才终于找到一位姑娘结婚，在农村这已属于“大龄”青年了。其时阶级成份已经取消，再加上表嫂娘家哥哥讨亲和做生意需要一笔大钱，于是索要了一笔二万元的彩礼，将女儿嫁了过来。表伯也感于二代人婚姻的艰难，只得砸锅卖铁、东拼西凑，办成这桩大事。
　　现在表哥的女儿也有二十一岁了。今年大学刚刚毕业，在广东一家外资企业打工。
　　表伯告诉我，我的这位表侄女在广东公司里处了一位男朋友。看到村子里一些与她同龄的妹仔都结了婚，有的甚至还抱上了孩子，两代长辈心里有点着急，就打电话让她也回来结婚。谁知得到的回答却是，结婚还早着哩，我们订了二个“五年计划”哩，不实现第一个“五年计划”，谁也别提“结婚”二字。
　　我好奇地问表伯，什么是二个“五年计划”呀？
　　表伯有点得意地告诉我，我家这个鬼妹仔和男朋友约好，要一起考研究生和公务员哩。她要我们放心，虽然父母只生了她一个，但女儿并不比男孩差，她同样可以挑起家里养老送终这副担子。她还说，爷爷你老放宽心好了，我的爷爷一定长命百岁，到时有得曾孙让你抱就是了。
　　表伯学着孙女说话的神气，甜着嗓音扮孙女的舌，我的二个五年计划就是呀，我的事业我拼搏，我的婚姻我作主。说罢，笑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这就是表伯一家的婚事，一曲由悲到喜的命运进行曲。它让我感慨万千，难道仅仅是一个普通农村家庭的悲欢录吗？何尚又不是记录了我们伟大祖国不断前进、不断发展的编年史呢！
　　作于2009年9月11日凌晨

梅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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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竹

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婚姻,的确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