鳏夫坝（七）

任中恒

           （七）

        老郭、老李回到工棚，屋里冷冷清清的没人，汽灯发出吱吱的响声，老郭打开他自己的木箱子，翻出了一本书，在灯下慢慢的翻着。老李拿着脸盆准备打洗脚水，赵大刚悄悄的走到老郭面前，一把夺下那本书，老郭往回抢，赵大刚不给，老郭怕弄坏了书，就骂赵大刚一声强盗。赵大刚也不理他，自己走到汽灯下仔细的翻看那本书，全是日文的文字，还有密密麻麻的黑点、白圈，标识着号码，赵大刚马上想到这是一本日伪特务的密电码。事关重大。他跑到指挥部报告了情况，委托指挥部看好老郭和老李，他自己到马棚牵出一匹马，飞奔县保卫部而来，半夜一辆警车把老郭和老李带走了。
      老郭、老李是日伪特务的事，水库都传开了。那些其他大队的二老改、历史有污点的人每天胆颤心惊，包括高队长也对学习的热情高了起来，长发工棚的政治学习开始回复了正常。
     川口水库春节放假十五天，长发工棚留下过年的只有十三个老鳏夫。请二人转班子演出的事，因为进驻水库的工作组和赵大刚不同意，已经泡汤了。可高队长与大家一同过年的许诺还是要兑现的。腊月二十工棚杀了两口猪，大家吃了一顿，剩下的分成二十二份，一份十五斤。民工们有家的腊月二十五都拿着肉高高兴兴的回家过年了。
          高队长把老郭、老李分得的那份肉用水冻得结结实实的埋在了门前的冰窟里，等着他俩回来。赵大刚看着高队长的举动也没有说什么。
          赵大刚在腊月二十五回哈尔滨过年去了。高队长把分后剩下的二十斤肉全部换了白酒，整整三十斤。还与二愣子老哥在甸子里，套了三十几只山猫，在甸子苇塘冰窟窿里弄出了二百多斤小鱼、蛤蟆、泥鳅。鳏夫们多少年没有这么高兴过年了。天天喝小酒，夜夜唱老歌，顿顿有鱼肉，时时乐呵呵。高队长把分来的猪肉和一些鱼装好袋子全都封在仓库里，准备空闲时给徐寡妇捎回去，他心里还惦记着----她。
         县里要占领文化阵地，决定县文工团腊月二十九来水库演出。文艺演出不比夏天，可在露天随便找个地方就可演，而大冬腊月要在工棚屋里里才能演。指挥部对七个工棚进行了比较，最后选定了长发工棚为演出地点。指挥部准备与高队长商议明晚演出事宜，可咋也找不到高队长了，只有委托瞎老桑对演出一事做场地、卫生等方面的安排。瞎老桑本来就是文艺活跃分子，有着巨大积极性，他把留守老鳏夫全动员起来进行大清理，搞卫生，归拢东西。干的十分起劲。
        就在指挥部到处找高队长的前一个小时，高队长接到了徐寡妇邻居送来徐寡妇病危的急信，让他快速回生产队一趟。不然就见不到她最后一面了，高队长连一个招呼都没打，就借了一台自行车直奔10里以外他们的长发屯。没想到徐寡妇已经被送到公社卫生院，呼呼带喘的高队长，又急匆匆赶回离水库很近的医院。
       徐寡妇多次与公公、婆婆诚恳的商议与高队长的婚事，公公、婆婆就因为高队长历史有污点，就是不让她带走两个孩子。她一时想不开，生了点气，风风火火的到井台挑水，坠入了大口井里，头部撞在石壁上，现在人事不醒，已送到公社卫生院急救室。高队长又骑车赶到公社医院时，医院的走廊里已经站满了来看望徐寡妇的人。其实医院就在水库的西北，它紧靠北复坝的西头，离水库长发公棚的北复坝东头顶多二里路。可高队长却往复跑了三十多里冤枉路。在医院高队长见到只有微微一口气的她，他心中难以放下的女人，正在挂着三个点滴，面色如土。徐寡妇与高队长的心里都惦记着对方，只是那些旧俗一直束缚着他俩，使一对相恋的情人难于走到一起。徐寡妇本想高队长放假可回来，没想到都到腊月二十八了不见人影，心浮气躁时失足落入井中。高队长两眼红红的站在病床前，那两个十二岁左右的孩子哭得泪如雨下。高队长的苦水在淹心，他想如果他早一点主动去找她的公婆，说一些好话，也许不是今天的结果。他想到那年为她丈夫送葬的那天，她哭的死去活来，悲惨凄切，令人怜悯。这些年他总想帮她，她都不同意，她对他可没少帮助，做鞋，洗涮、缝补。这几年，每年都来水库几趟帮他做活，然后跟着同队的通勤人员就回家，绝不在此过夜。高队长只是去年给她花40元买了一副银镯子，给孩子买了两个书包。他们心里相互已种下了一种深深的敬意，心里相互丝丝牵挂之情与日俱增。
水库工棚的演出开始了那些欢歌劲舞，西洋乐器的音响震动着工地。
          医院里众乡亲与两个孩子的哭声连成一片，二位老的、俩个小的那种痛切、悲哀情绪和嚎啕哭声，感天动地。帮忙的乡亲们在一片悲哀中，用生产队的一个马槽子，盖上一个门板，连夜出殡，把徐寡妇埋在了水库北复坝西端。北复坝东西两端的东端远远的还能听到汇演的乐曲高奏，而这西端亲人阴阳两隔的哀嚎，裂心撕肺。高队长一个堂堂硬汉，此时心如刀绞，泪流满面。
        也不知是谁告知了水库里的人，那十三个鳏夫没等看完节目，把演员晾在工棚里都跑到徐寡妇坟头，为他们队长的心仪情人送行。
埋完人已是年三十的早晨。
        正月初十假期结束了，工棚里还只有十四个人，那四个青年、两个教师没有归队，别人有情可原，那个红得发紫的赵大刚不应该旷工，更不应该不打声招呼。过去出工四人一个车现在只有三人一车了，每天三十米的任务不能被其他工棚落下。高队长咬牙一人顶两人。就在人员紧张的时候，偏偏二愣子老哥要请假。说要到三十里以外的县城去，来回要两天。不管高队长同不同意，他把仓库、粮囤，碗柜的钥匙扔在了高队长的行李上，就转身离去。无奈，高队长只有亲自当起了伙头军。

清茶

每个时代都有时代的烙印，也有那个时代的人生观，如果是现在，徐寡妇就不会这样年关没过去凄凉地走进无声的世界。有滋有味的年，在这段开头喜庆着，在这段的结尾，悲怆着。期待下文中，这些水库的人发生的其他故事......

龙江书童

几十年前的故事再现，精彩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