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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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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9-25 21:30:0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十年]


2005---2015,父亲去世十年整。


习惯每晚睡前跟他道晚安,在网络上一个固守的地方,对他说上几句话。2005年之后,我开始厌恶中秋,这是他去世后第十个八月十五,中秋后第三日,便是他的忌日。很多个中秋我长久而沉默地坐在黑暗的房间里,默默地想他,或是不去想他。他离开的时刻,如此怪异,那是下午两点零三分,烈日当空,医院外的马路上车流人群喧嚣嘈杂,我的双手紧紧抓着他病房的窗框,仿佛下意识要抓住离我最近的一样东西,身体剧烈抖动,大脑轰鸣不已。远处是层叠的山峦,高处是蓝得令人发指的天空。


过了今年,我便连唱《十年》的资格也没有了,这是另一件让我觉得怪异的事情。自2005年后,再无晴朗的中秋,巧合归巧合,执著归执著,那天那样的晴,是要告诉我,结束归结束,幻灭归幻灭,生命的迷人也就在于此,明知道所有都是虚空,可每一刻却又不得不执著。真和假,虚与实,真的有区别吗?经历的过程中,一切都是真的,真的几乎伸手便可碰触,而短暂的确信背后,无非是一场虚空到头。


于是和母亲有了长达十年的默契,在他忌日那天,绝不相互提醒,甚至在那一天我们不会有任何电话和短信,女人是奇异的生物,我们又是母女,立刻能明白对方避而不谈的心意。这样的默契到底是什么,我不能简单地判定这是非对错,我们只是这世上万千失去丈夫和父亲的女人们的其中两个,我们这两个女人,在这空荡荡的十年中,照样睡得着,吃得下,谁也没有对谁问过一句:今天,你有没有想他?我们就是这样的两个女人,绝望地相信彼此,这一相信,便相信了十年。


那天在灵堂和母亲去拍一张合影,我们都没有流泪,也没有相互依偎,巨大的悲伤形成无边的磁场,将我与她分隔开来,我用余光看她,她低头抓紧脖子上父亲送给她的项链,攥得那样紧,压得那样深,以致于那条细细的链子在哀乐奏起时猛然断掉了,她的手没有来得及抓住它,仿佛来不得抓住父亲急速流逝的生命,那条项链,连着坠子,从她的胸口滑落,漏进了裤管,落在了她的鞋边。


[再续]


2005——2015,从22岁走到32岁。


我不断看到“自己”。


在高山陌生的寺庙中,有位老尼对我讲,你前世本应捐一把琴,可你却误捐了一口钟,所以这一世会遇到无尽的“情终”。我相信所有人要过情终这一关都不容易,《金刚经》里说,应无所往,而生其心。对所爱之人,至始至终无法生出执著与占有之心,这是我对自己的怜悯,也是世间对我的慈悲。


和他分开后,独自一人去到相恋时去过的每个地方,有一座山,我们没有一同登顶,山顶上有一座极小的瞭望塔,仅有一位护林人看守,交五元纸币,便可登上爬梯,用高倍望远镜鸟瞰远景。我们谁也没有坚持要登顶,没有坚持要攀附一架陈旧的机器来瞭望山底,默默地坐在一起,抽完两根烟,然后下山。


独自再去的时候,护林人仍是那一位,那天登顶的人不多,一对情侣,我,外加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情侣其一的女孩,在眼睛离开望远镜时莫名地剧烈呕吐,男孩呆立在一旁,手足无措,那个十几岁的少年轻轻瞥了他们一眼,仍坐在瞭望塔边缘,默默涂抹他画了一半的素描。护林人清理呕吐物时忽然停下来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他低下头,用脏得看不清颜色的抹布奋力擦拭地面,自言自语一般对我说,你不是本地人哦,分一根烟给他,他接过去,又为我点燃火,山里的雾气开始聚集,黄昏降临之时,我才意识到走到这里,用尽了一整天的时间。


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梦见过他,最初的两年里,想起他来,是那双眼睛,像瞎子一样柔软,柔软到只剩叹息,再过两年,眼睛便记不清了,眸子里的一汪水,不动了,结成了冰,又过了两年,只记得一个背影,再过了一段时间,那背影变得像猫,接着又变得像鸟,后来便不清不楚地,羽毛一般,散落了。


一切老去的东西,都不值得信赖。
知觉哦,知觉,知觉被逝去的时间啃噬得血迹斑斑。


[为你我受冷风吹]


为你我受冷风吹 寂寞时候流眼泪
有人问我是与非 说是与非
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


若是爱已不可為 你明白说吧无所谓
不必给我安慰 何必怕我伤悲
就当我从此收起真情 谁也不给


我会试着放下往事 管它过去有多美
也会试着不去想起 你如何用爱将我包围
那深情的滋味


但愿我会就此放下往事 忘了过去有多美
不盼缘尽仍留慈悲 虽然我曾经这样以为
我真的这样以为


今天坐在黄昏的街头,再次听到林忆莲《为你我受冷风吹》。若是爱已不可为,有人问我是与非,说是与非。也许人与人之间并不恩爱,我们只有通过宠爱一个相同的对象才能获得相爱的幻觉。古典也好,摇滚也罢,实验也好,先锋也罢,音乐也好,声音也罢,仿佛只有在看似俗气的情歌中,我们才能重新升起爱的希望,在最无希望和最无感情的时候,升起爱的希望,这恐怕是这世间最为无力与绝望的一桩事。


摇摇晃晃走在街头,身体成了空旷街道中可憎的阻碍物,深秋的冷风用力撞击着它,迎着风往前走,又停下来,背对着风,任风左右我的方向,好希望这风再大一些,再猛一些,用力,用力,用力将现在的我吹回到过去,吹回到两年前,五年前,七年前,十年前,将现在的我,吹回到过去。


[伤洞]


听来的故事:那个人总是面带着笑,那样的笑,像是一种放弃,没来由的放弃,爱也好,恨也罢,笑是他仅剩的对抗一切的武器。认识这个朋友一段时间后,他信了教,指给我看书上的一段话,“折磨与受难,是生命的基本,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壤和盐分,是时时刻刻吐纳的空气,逃离折磨与受难,便是变相地背叛生命。”


这是一种牺牲吗?我不清楚。我只知道这人结束了一段十年之久的爱情,然后迅速选择了另一段婚姻。亦或是爱情到了某个地步便完全丧失了人性,只残存了对于自我的保护,这是生存下去的自卫,他拿与爱情毫不相干的婚姻来完成了对渴求不得爱情的牺牲。


他五十年的婚姻,美满幸福,家庭和睦,育有两女一男,这样的表象证实了他的高明:婚姻的的确确将他结结实实地保护了五十年,五十年的婚姻,使他至少在表面上免受了任何一种爱情的侵袭。


听来的故事:人将象的耳朵灼出一个伤洞,并在伤患上涂药,使其永久溃烂不愈,一旦大象出现造反征兆,人就用树枝去捅这个伤痛的洞眼。


于是在故事的最终,我很难判定,那个记忆中背影也不愿剩给我的人,究竟是我身体上的伤患,还是使这伤洞永不愈合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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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5 19:07:4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最爱看白如的文字,内心有种被压制的感觉,而自身又想解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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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5 20: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挚好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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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2-16 09:48:09 | 显示全部楼层
白如过年好!
情感文字,感人!
逝者安息,生者珍重!
祝吉祥如意!和母亲多多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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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4 11:22:16 | 显示全部楼层
    以前和白如还有交流,现在却失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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