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书评]云南图像"画"当年__评王玲<音乐图像学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

晨风

云南图像“画”当年
____评王玲《音乐图像学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

作者：thermos

     中国的音乐图像研究大约在二十世纪三四十年代开始引起音乐学家的注意，牛龙菲认为：虽然“音乐图像学”作为相对独立的学科传入中国是在八十年代，但中国音乐图像学之“案其图以想其声也”的方法，却早已被中国的音乐史学家、特别是乐器史学家所谙熟。随着西方音乐图像学学科概念和研究法的引入，可以发现学科在八十年代以前研究深度和研究范围上存在一些不足和局限。而在此之后，中国的音乐图像研究则日趋成熟，其理论体系逐步完善。王玲的《音乐图像学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以下简称《研究》）称得上是我国音乐图像学体系和音乐图像研究方法发展影响下的产物。

《研究》一书由人民出版社于2009年5第一次出版，作者王玲现于云南大学外国语学院担任硕士生导师。《研究》共分四个章节，第一章总结了音乐图像学的相关理论知识，并对国外和国内的音乐图像学发展历程和特点进行了概述。二、三、四章是研究的主体部分，主体部分中的二、三章是其对云南各民族音乐图像资料的汇总、分期和个案研究；第四章则是对云南的音乐图像研究的理论概括和研究带来的启示。

作者对云南丰富的古代音乐图像资料进行了广泛的采集，文中研究的图像资料类型繁多，包括了崖画、青铜器、壁画、画像石、雕刻、绘画等图像形式。《研究》中作者对云南不同历史时期的音乐图像进行了整合和梳理，总结出各自音乐图像的概况，并就个别具代表性的音乐图像进行分析研究，寻找云南不同时期音乐发展、不同民族的音乐特色和不同宗教的音乐文化的特点，甚至对云南现存的音乐形式从音乐图像的领域将其溯源寻根。

全书最主要的特点是：首创的提出音乐图像学和音乐图像研究的区别，完善音乐图像学体系；把民俗学和民族学的相关知识充分的使用于云南的音乐图像研究；在云南不同历史时期的图像研究基础上继续发掘，利用“丛证法”和“逆向考察”研究音乐图像，以此来对古代音乐史中的史料进行补充，并对云南少数民族现存的音乐形式进行溯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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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优化音乐图像学与音乐图像研究的概念

1903年德国E.布赫勒在莱比锡发表论文《在中世纪早期古画中的乐器》中运用了把图像学的研究方法应用于音乐领域的研究，标志着音乐图像学的形成。音乐图像学作为西方的理论体系传入中国，很多的相关研究论文和成果被翻译成为中文，但翻译的过程中亦会产生很多的问题和争议。

“Iconography”一词在中国一直被翻译为“图像学”，但王玲在《研究》中表示：“Iconography”应该翻译为“图像研究”或“图像志”，“图像学”的翻译应为“Iconology”。原因是“‘Iconography’意为说明某一主题的图像材料或图像记录，同时还有图示法、图形说明、象征手法等意，有时又指画像（或塑像）研究、肖像研究。‘Iconology’则是指形象的研究，在审美领域，它对视觉艺术含意进行研究和阐释的学科。此外，‘Iconology’还有肖像学、塑像学的意义，在艺术上它还指象征手法。鉴于‘-graphy’是从表示‘writing’(写作)的希腊文发展而来，表示描述性方法，有时甚至是叙述性方法，而‘-logy’的基本含意为‘science’(学科)、‘theory’（理论）……”王玲按照其词源及词根、词素意义，把“Iconography”翻译为“图像研究”或“图像志”，把“Iconology”翻译为“图像学”以示区别。她的这种想法得到了美国音乐图像研究中心主任兼《艺术中的音乐??国际音乐图像研究杂志》主编布拉热科维奇（Zdravko Blazekovic）博士的首肯[ii]。

“音乐图像学”和“音乐图像研究”在一定程度存在差别，“音乐图像学”是对各种音乐舞蹈图像的形式、风格、内容及其中的各种符号、题材等加以鉴定、分类、描述和解释的专门学科，它囊括了对涉及音乐主题的艺术作品的调查、分析和理解。而“音乐图像研究”是指对音乐图像及其意蕴的诠释，其视角和价值取向包括视觉对象和视觉含意。翻译上的区分可以避免语言不同带来的对于音乐图像相关研究的理解偏差，有利于中国音乐图像研究成果的国际化，和国内对于西方音乐图像学体系的深入理解和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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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根据研究客体的特点从民族学角度对云南音乐图像进行研究

云南音乐图像所处环境的很多特点使得研究相对困难。首先，少数民族数量较多。云南是我国少数民族最多的省级地区，全省共有52个少数民族，其中云南的世居民族就有15个：白、哈尼、傣族、傈僳、拉祜、佤、纳西、景颇、布朗、普米、阿昌、怒族、基诺、德昂、独龙。每一个民族就代表着其拥有一部分自己独有的音乐文化和艺术审美。这要求作者要以理清不同民族音乐、美术、民俗等多个方面的异同为前提，再对音乐图像资料归纳研究并总结特点。其次，文献资料的遗存相对较少。云南位属我国西南地区，自古交通及生产力发展相对落后，虽然自唐代开始逐渐繁盛，但省内一些少数民族至解放前社会形态依旧保留着奴隶制的残余，所以其相关的文献资料相对我国其他地区保留较少，这为音乐图像的研究考证增加了难度。

王玲在对云南民族的音乐图像进行研究时充分利用民族学的研究方法，把民俗习惯作为图像考证的重要依据，从云南各民族的歌舞、仪式、生活习惯以及服装等方面的区别进行比较研究，在确定音乐图像内容的同时为音乐图像中的人物寻找其民族身份。在对沧源崖画舞蹈图像的研究中，王玲通过对多幅崖画内容的分析认为崖画的作者很可能是佤族或傣族的祖先。在肯定佤族生活的地理位置的前提下，音乐图像研究对比佤族男子有佩戴大耳环的习惯，且族人出猎有获即会在归途中吹响牛角通知族人，加之佤族猎人头、妇女舂臼歌舞的生活，这都与崖画中的描绘十分贴合。同样傣族文化亦与崖画有很多相同之处，如羽人的装饰舞蹈中的动作与傣族孔雀舞技巧“三道弯”极为相似，崖画中斗象、象舞的场景和傣族自古的驯象技能似有相关。但王玲指出崖画中的射日神话无法在已知的傣族文化中找到对应[iii]。书中音乐图像研究把云南复杂的民族生活作为音乐图像研究的重要依据和研究角度，一些原始图像的考证工作是由民族学来替代文献完成的。

三、音乐图像研究中“丛证法”和“逆向考察”的充分应用

根据云南不同历史时期的发展特点，《研究》中对每个时期的云南民族图像进行整合、概述、个案研究，最主要的是王玲通过云南每个时期的图像研究特点，再引出一些更为深入的问题并提出自己的观点，而这些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弥补音乐史料缺失的问题。

王玲在古滇文化时期青铜器音乐图像的研究中，对其反映的文化内涵进一步的进行总结。《研究》中认为古滇文化时期的音乐图像显示了汉代云南与南亚东南亚的经济往来，以石寨山西汉“双人盘舞铜饰”为例，图像中人物装束和样貌与中国西南少数民族族群似有不同，且图像中的“盘舞”不论从姿态和舞盘的使用方法都与汉代汉族盘舞有异，有人认为此“盘舞”时为“钹舞”。钹在东方首见于印度，继而见于中亚，东晋时期我国文献中才始见“铜钹”。如果图像中舞蹈真属“钹舞”，说明汉代已有“铜钹”，且极有可能是由南亚或东南亚传入云南的[iv]。

冯文慈曾在《中国古代音乐史研究中的逆向考察》一文中提到：“中国古代的音乐文化的遗存和记载，既不如古代美术那么具体，又不如古代文学那么丰富和连绵不断……加以民族众多，地域辽阔，历史悠久，乐器乐种繁盛，民族间、中外间的音乐文化交流又时有影响。[v]”王玲在研究云南音乐图像时利用音乐图像资料及其他音乐考古资料和少数民族中仍存活的民俗活动逆向考察得出的结论与相关的音乐文献相互印证，以此来丰富音乐史资料缺失，为现今音乐遗存溯源寻根的作用。《研究》一书中对傣族孔雀舞的来源推测，猎人头习俗的最早图像记载，《史记》中“滇越乘象国”的记载溯源到崖画“象舞”，都是经过了文献与考古资料或民俗活动与考古资料相互印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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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现的不足

在对《研究》阅读、学习的过程中，笔者认为书中仍有问题需要明确或改进。如西方音乐图像学把音乐图像的主题概括为宗教、世俗、象征、联觉、肖像五类主题。而王玲则认为根据中国音乐图像的形式内容，应增加文人意识这一主题。认为文人绘画自成风格，讲求笔墨气韵及个性，以简单朴素为审美观，并以绘画作品中的古琴为例对图像显现的文人意识内涵进行剖析。但以笔者拙见，文人意识表面上虽然与世俗主题看似对立，但西方的分类中象征和联觉很大程度上与王玲提出的“文人意识”相重合。所谓的文人意识也是通过象征或联觉的方法反映在图像上的，西方的音乐图像分类法虽然以主题为对照，但其“主题”的意义包括更多的是图像思想的表达形式和题材的综合。王玲如果想把“文人意识”建立成独立主题就应彻底打破西方图像题材的归类方法，再行建立中国自己文化背景下的图像主题体系，而不该只是简单的加附于另外的体系。如此分类的目的才能充分发挥作用，才不会出现各分类的界限过于模糊。

在对云南代表性的少数民族音乐图像研究中，王玲按照被研究民族的宗教信仰进行分类、归纳并研究。不可否认，宗教在云南少数民族中占有很大的比例。王玲所介绍的代表性音乐图像都属“宗教主题”，但笔者有个疑问，云南代表性的少数民族音乐学图像资料是否只有宗教题材呢，所谓的“代表性”又是以什么作为标准的呢？笔者十分希望这些问题可以得到补充，期待上述的问题可以得到完善。

结语

《研究》一书是我国音乐图像学研究发展的一个缩影。近几年音乐图像学的研究著作逐渐增多，与此同时相关研究中也产生不少问题，如研究方法不得当引起的研究不够深入，音乐图像资料内涵分析所得结论过于随意，或是缺少图像内容的论证过程。“我们许多的研究并非建立在人类群体经验之上，真正深入的、实证性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见，原创性的成果更是凤毛麟角，反倒是那些以个人的或部分人经验为依据的研究层出不穷，那种猛出观点而疏于实证、缺乏学术规范的文章比比皆是[vi]。”观之王玲在对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的研究中，当音乐图像资料分析缺少论据时不贸然下结论，而是采取存疑的精神并对问题的答案提出自己的假设，并列举理由。不论是在音乐图像学研究方法上还是学术研究的态度上，都反映了王玲的《音乐图像学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是我国音乐图像学和音乐图像研究成果中较为出色的一笔。

参见牛龙菲《音乐学图像学在中国》（1990： 106）

[ii] 转引自王玲《音乐图像学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2009： 6）

[iii]参见王玲《音乐图像学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2009： 88-92）

[iv]参见王玲《音乐图像学与云南民族音乐图像研究》[（2009： 142-143）

[v]转引冯文慈《中国古代音乐史研究中的逆向考察》 载于《音乐研究》1986年第一期

[vi] 转引李方元《艺术中的音乐》前言 （200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