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的冬天寒彻骨

白马非马

　　这个故事是今天听来的，而且，是真正的道听途说。
　　我的破车终于出院了，历时超过三个半月，于是，就想跑点稍远一点的路试试它的性能有哪些没有恢复。朋友说，那就帮个忙，周日去趟北京，给别人拉点东西，顺便把过路钱、油钱赚回来。我听了，一举两得，有益无害，当即答应下来。
　　今天一早，我赶到朋友家，接上朋友，又去朋友的朋友的家，我的朋友是男人，他的朋友是女人，是他的高中同学。
　　到了后，停好车，我们俩爬到了那位女朋友家所在的顶楼。原来，这女朋友家本不是本地的，只是父母曾在这里工作到退休，或者，应该是说是在这里生活过、工作过、战斗过。如今，父亲不在了，姐姐移民了，只有女朋友和她的母亲，也要回到母亲的老家北京了，有些生活上用得到的东西，要连同母女一起搬到北京。路上，我的朋友嘱咐过我，看到、听到什么别惊讶，也尽量少问。我说，没关系，我是局外人，装傻就可以了。
　　上了楼，母女俩都挺热情地招呼我们，那女朋友虽然与我朋友同龄，但明显年轻一些，尤其身材很是曼妙，面孔也颇有几分姿色，尤其一脸兴奋，甚至显得有一点张扬，老妇人据说刚过七旬，头发已经全白了，脸上有许多皱褶，看到我们则显出有一些无奈。女朋友还没吃早点，于是，我和朋友就帮忙把一些需要带走的东西先拿下楼放入我车子的后备箱。我们正装着，老妇人也带了点轻便的东西下来了，放下东西后，拉着我朋友的手，没说两句话，已经热泪长流。我不必故意偷听，也不需要刻意回避，就知道了，那女儿是精神问题，但老妇人此时还没谈到原因，我朋友可能是知道一些的，也没问。她只是感叹如今人情如纸，女儿的所有其他同学、朋友都不愿搭理她了，只有我的朋友还是古道热肠，利用周末去帮忙，还搭上了我。
　　终于，那女朋友也拿了一些东西下楼了，我们也又上楼搬运了一次，都齐了，出发。路上，女朋友就抱怨我的车里没有准备湿巾，因为她想吃东西，却发现手不够干净。其实，很多东西我以前也是准备的，只是车子才出院，我也有些心灰意懒，连在4S店里招惹的灰尘都没去管呢。不久，又抱怨早晨吃的东西不够好了，肚子不舒服，最好别跑高速。我朋友说，必须走高速，我也从旁附和，只有高速的服务区才能找到洗手间。期间，我也就发现她的思维并不与我们同步，虽然她与我朋友回忆他们高中岁月的时候还是比较合拍的。她说任何话必须得到别人的响应，如果得不到，就会一直重复下去，不知为什么，她说“北京人像狗，上海人像猫”，我们都不明所以，就没有接茬，她就一直说，直到我们有人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并不解释，就又开始说到别的话题了。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她又可以发出吓人一跳的爽朗笑声。
　　到了服务区，女朋友去了卫生间，而且居然去了超过20分钟。老妇人终于又可以露出愁眉苦脸的表情而不必伪装了，就开始絮絮叨叨地提起了她女儿的病，看来她平时也没有机会更没有对象可以诉说。
　　那位女朋友第一次发病还是在她上大学四年级的时候。那个时候，她还非常清纯，而且，简直就是一个书呆子。班上的体委家庭颇有背景，长得人高马大又非常帅气，只要正眼看哪个女生一眼，那女生的眼里准会冒红星星，只有她是个例外，因为她似乎只会读书。也正因此，班里只有她学习最出色，很多人都是临近考试找她借笔记去突击。体委虽然不是特长生，却也只有一副好皮囊，腹内确实都是草莽。他甚至都不屑于抄笔记，而是让一些女生替考。寒假前的结业考试，有一门课，仿佛是工程数学类的科目，难度较大，就只有求到她的头上。她既然不会对他冒星星，当然也不愿意与他扯上任何关系，但她还是太老实、太懦弱了，在他和几个其他同学的威逼下，只好答应了，也就是说，考试的时候，她做了两套试卷，但毕竟太紧张了，交卷的时候把A、B卷子弄混了一张。阅卷老师发现了，报告了领导，领导就找她谈话，当然也是软硬兼施了，总之，最后她把他招供了出来。这下，问题严重了，他被判留查，她也得到了警告处分。这还不算，他的死党男女都有一大帮，每个人都谴责她，说她是叛徒，而且，几乎所有人都不再理她，而且处处给她使绊子。终于，本就敏感的她到底精神崩溃了，她的大学止步于大学四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也就是说，还有半个学期就可以拿到大学本科毕业证书了，她不得不退学了事。
　　从那时起，母亲就办理了病退，带着她到处求医问药，虽然最终病情有所稳定，还是不能恢复到常人智力水平。但年龄却一天大似一天，女大当婚还是客观规律，可惜，她又遇人不淑，那个当兵出身的男人只是为了把户口落在这个大城市才娶了她，敦厚忠实、甜言蜜语都是骗她们母女的。终于在稳定下来之后，先是找了一个小三儿，不久就让她下堂了。精神上再一次受到意外打击，她的旧病不仅仅是复发，而是更比以前严重了许多。虽然母亲还在带她到处奔波，却再也不见丝毫起色。
　　老妇人非常伤感地说：“我今年七十多了，心脏也不好，闹过两次心梗了，死我一点不怕，可是，我死了，就剩她孤零零一个人，我怎么能放心得下呢？都说今年冬天冷，可是，我七十年记忆里，最冷的，就是她上大四的那年冬天了啊”。
　　我和朋友都沉默着，找不到一句有力量的话来安慰她。女朋友回来了，老妇人赶忙擦干眼泪，又露出了慈祥的笑容，女朋友也带着天真的笑容对我们说抱歉，让我们久等了，可是我们却都笑不出来。
　　把他们送到北京的家，东西安顿好了，谢绝了午饭的邀请，把老妇人塞给我们的四百元钱扔回到房子里，我们飞快地逃离了那个家。重新回到车上，直到找到地方吃饭，我们俩谁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

疏影淡然

一家庭沉痛的故事

秦王政

人世的悲欢离合，并不在多么轰轰烈烈的故事里，如果你敏感或留心，心酸的人生沧桑遍地可拾。

雪格格

就这么一件事，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叹……

空阶蕉雨

当时，有谁曾想过想到这样的事会毁掉一个女孩的人生吗？不仅毁掉了她的青春她的整个人生，还有她的妈妈的后半生。叹不尽的命运。。。

白马非马

引用第1楼疏影淡然于2010-12-20 10:31发表的  :
一家庭沉痛的故事

多谢版主鼓励！

白马非马

引用第2楼秦王政于2010-12-20 21:29发表的  :
人世的悲欢离合，并不在多么轰轰烈烈的故事里，如果你敏感或留心，心酸的人生沧桑遍地可拾。

是啊是啊，平凡小事，影响可是不小呢。

白马非马

引用第3楼雪格格于2010-12-21 17:02发表的  :
就这么一件事，毁了一个女孩的一生，叹……

真的毁了，没人愿意接近她了。

白马非马

引用第4楼空阶蕉雨于2010-12-21 17:56发表的  :
当时，有谁曾想过想到这样的事会毁掉一个女孩的人生吗？不仅毁掉了她的青春她的整个人生，还有她的妈妈的后半生。叹不尽的命运。。。

人生充满偶然，我突然感觉挺害怕的，得设法教育孩子，增强抵抗力和抗击打能力了。

淡云孤雁

　　好可怜，也好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