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明月》【组诗】

燕庄生铁

《母亲的国度》

我从未怀疑寨子的生育能力
在川西北，在昆仑以东
巴蜀的先人消失在大渡河两岸
男人们拉动一条江的长度生存
号子的尾部，飘进袅袅炊烟

余音被水做的女儿传唱在母亲的国度
歌声里，受孕的江水绕住青山
她剥掉盛唐的华彩，低回却恒久
隐入千回百转的低眉垂首
从漆黑的屋檐，烟熏的痕迹
奔向体内的血脉

一切都在夕阳的怀古中惊醒，没有
晨钟暮鼓
听胎动敲响巫师的预言
多少沧桑可以刻在远望的额头
唯有出生的夜晚，在一个月圆之夜
声音是如此的响亮

产道斑驳。一条巷子的的苦难
在冷雨的凌晨述说着累世的辉煌
沉睡之前，水的女儿，从巷子里走出
把月光走成了至上而下的另一条河流

《手持明月的河流》

多少年了，从寨子出走的女人
散落在民间
这些手持巴蜀明月的河流
沿峡谷寻找领地
一些流经荒漠，在地下掘出浪花
另一些把石头磨成细纱，寻找平原

从没有在望到海的时候止步不前
你的不同是当伸手触到丘陵
便在洼地自立为王
蓄一池浩淼，以柔情融化蓝天

而梦里搭建的城池，也旌旗猎猎
当黄金面具以凸显的双目透视明天
柔情顿时结成锋利的冰凌
所向披靡的双刃剑，正宜斩断闪电
路基坍塌了。海的怀抱很远

出嫁的路上，歌声震下了云朵里的雨
也催开了山野无边无际的花朵

《有一本书我们不懂》

我以风的速度，乘上笛之音
每一次深入，都是初次的痛
但只有巴蜀明月，见证盆地的骨骼
是谁的歌声具有如此锋利穿透力
你从瓦砾中寻找灿烂，托举
真正的魂魄

三星堆的权杖，并未给出答案
神谕的一部分，刻在风化的锐利中
收拢水的方向、山的脉络
复归另一种辽阔
复活的舞蹈，跳死昨日的狂欢

你把手语递进倾听者的眼睛
我看见了。悬棺里沉睡的人
被抬进一场大雪。三千年的光阴
盖过去；有一本书我们不懂
有一本书我们只能在深夜默诵   

《你的撤退是如此坚定》

是谁降下的使者，在变脸者的
诡异表情里解救苦难？当巫峡
收窄了愤怒，又是谁
把柔情流淌在宽阔的水面

藤牌挡住蝎鼓的进攻，一个故国
还在囚笼里喘息；忍受着
死亡的烧灼。但你的撤退是如此坚定

你退到血液
退到骨头
退到智慧的最后领地
听，听啊！反攻开始了
一个转身，划过如水的时光
在广漠国土的每一个呼吸里
她们的脚步，步履轻盈

我坐进鹰笛的音速，向西南以西
看岷江之上，祥云万朵
抚摩着雪山银色的白发
于是，那些涓涓溪流汇集的涛声
宣告着胜利的消息
一路奔涌，一路歌唱

《月光喂大的珙桐》

我看到了神的境界，是笛音发现的行踪
一个被高山俯瞰的盆地
竟然再度醒来
文字脱掉外形，青铜脱掉绿衣
传说的讲述者，捧出硝烟中的巴蜀明月

这是我们的第一滴水，我们的泉
在喊杀声伐倒一棵枯木之后
远行者从鞋窝里取出前世的马掌
为后世的犁铧添加锐利

我看见被月光喂大的珙桐，紫红的
外衣，在五月的风中飘扬
一只鸽子飞来，无数的鸽子飞来
被时间洗浴的翅膀，至今，还背负着旷世的洁白

我停下来，静候着如水的那一只
她盘旋着，叼着废墟上返青的国度
和月光里唯一的河流，来到我的天空
我该用怎样的手，捧起这一阵湍急的琴声

《我知道明月》

我的歌还没有唱出。它还需要风
需要犁铧破土后的五线谱
但二月，还没有在大地上用脚步
把旋律谱好
它需要

需要泉水滴在岩石上的颤音
需要大江涨潮时的轰鸣
我知道明月
知道她已经用最圆那夜的青辉
调准了琴弦

蜀山的地下，传来
挣断镣铐的声音；马的蹄由远及近
勃起的红日震落草叶上昨夜的泪珠

一声川江号子，黎明沿两岸的栈道
来到我刚刚张开的喉咙

《巴蜀明月》

你来了，洒下忧伤。春天在南方水湄
刚刚支起手臂。赤道的晚霞
还很困倦。你瘦成半个犁铧
耕岷江上空的乌云，播种翅膀

水族的语言，滚动着气泡
将水中幽暗的岁月缓慢吐上来
它们被群山困住，被峡谷困住
被流走的、和没有落下的雨水困住

只有巴蜀明月能将它们救起
你给它们另一种水，另一种飞翔

夜晚，你用歌声掀开江面的波浪
童话里的主角，纷纷到浩淼星空
吃蓝色的闪烁

《牵江溯源的人》

我看见世代的努力。他们用缆绳
栓住一条江
江水倔强的脚步咆哮起来
风中的鼻息，锁住两岸的树木

但牵江溯源的人，并没有放弃
他们用骨骼倾斜力量，用肌肉
绷紧愿望，用喉咙里祖传的号子
打开源地的窄门

于是大江放慢脚步，在故乡的
猿啼里，走走停停
听童年的舞姿回到最初的清澈

江要老去，牵江溯源的人
拉住了它的岁月

《披衣赏月的人》

我身着铠甲，谨守李白的仪式
用酒樽盛满锋利的清辉
被月光穿透的躯体
没有伤口。他品到的味
像刚从深海捞出的结晶
水与水，在钟声里对望
天空之河在夜晚横过去
大地之河在白昼奔流
巴蜀明月把身世交付给航程
交付离开的渡口与
划向彼岸的撑杆
月光之盐来到嘴角，来到
舌苔，来到刚刚平静却又
掀起波澜的潮涌
这一夜，钟声把浪花磨平
红尘打探往事，两岸桃花盛开
在眼窝的泪里，月光
抛下歌声的绳缆
从我的一杯酒里弃舟登岸

月上湄梢

题材深远，巧妙地融四川的风土人情和历史于诗，抒情性很强，整体大气、流畅，情感宏阔，文字很有特色，功力深厚。学习再学习，敬茶拜读！

月上湄梢

这组精彩纷呈的被埋没了太可惜，再来学习，敬茶！

蓝色的眼泪

骨架如东川山脉，文字上大气开阔，诗意似行云流水。赞一个！问好生铁！

弄月之喵

读老铁哥哥的诗总是很舒服

闲云不语

相当有实力的一组！

布衣子衿

拜读！
深沉有力的一组，学习了！

月上湄梢

精华之作宜常读常新。

冷言冷语

提起来，大气而不张扬，确实，精彩！

飞花

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