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姑姑的微笑（女性系列）

兰心轻语

贞姑姑的微笑

      

       贞姑姑走了，在夕阳抚摸窗棂的那个黄昏，满面微笑安静地走了。这笑容令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那分明就是一个清醒的人发自内心的笑容，可贞姑姑是个疯女人。
       年轻时贞姑姑漂亮聪明有正事，可是贞姑姑早早地就疯了，所以在人们的眼里，她是不幸的。而妈妈却说她是幸运的，说她的幸运就在于她疯了。于是妈妈还说贞姑姑是个智慧的女人。
       妈妈说这话时，仿佛大彻大悟一般。
       贞姑姑和妈妈是非常要好的同学，  在我看来，她的第一个智慧就在于她看重了母亲的善良和能力，把自己的弟弟介绍给妈妈，从此妈妈就全心全意、死心塌地地将自己的一生贡献给了这个男人，我的爸爸，贡献给了她的婆家，这里当然包括我的贞姑姑。这一切好像是贞姑姑为自己的将来埋下的一个伏笔，以至于在她疯癫的日子里，作为大姑姐姐的她，仿佛是妈妈的一个最疼爱的孩子般的享受着妈妈的呵护。而在她偶尔清醒的片刻里，她又会像一个不理智的女人对待一个她嫉妒的女人那样的对待我的妈妈。她清高的对待妈妈，以自己的聪明美丽却没能拥有妈妈所拥有的一切，这使她很懊恼，进而气急败坏。于是高贵的贞姑姑吃着妈妈做的饭，穿着妈妈洗的衣服，欺负着妈妈。
       弥留之际的贞姑姑，被从窗子上投射进来的夕阳的余光笼罩着，满脸圣洁的光，她看着妈妈，无限依恋。这是我从来没有看到过的神情。一滴浑浊的泪缓慢地溢出在眼角边停留下来，然后，微弱地裂开嘴微笑。她说：“谢谢！”半晌才合上了眼睛。妈妈流着泪说：“就不能笨一回吗？情愿你在疯癫中走。为什么要清醒呢？”然后将蒙脸布仔细地为她盖好。母亲用一生的时光包容着贞姑姑。而在疯癫的贞姑姑的世界里也只有母亲，那是她疯癫时的怀抱，清醒时的对手。她嫉妒母亲这样一个平庸的女人所拥有的一切。
     贞姑姑走了，结束了她疯癫的一生。妈妈病了，仿佛虚脱一般，整个人空了。这是个纠结自己一生的人。这个自己为之付出的女人。一起走过大半个世纪的女人，她们的幸与不幸仿佛禅机一般不好破译。在妈妈看来疯掉了的贞姑姑才是幸福的。清醒时反而是不幸的。在贞姑姑和世人看来，我的妈妈是幸福的。这幸福里也包括贞姑姑带给妈妈的那些身与心的疲惫吧！
     而病中的母亲，除了回忆她和贞姑姑的琐碎人生，更念念不忘贞姑姑临终时那安静的笑容。我不懂那笑容的含义。也许只有她自己还有妈妈懂。
     妈妈说临终的贞姑姑是清醒的，不疯了。那笑容里含着她一生对母亲，对自己人生的释怀，到死贞姑姑都是智慧的。   
      在她们出生的村子里，母亲和贞姑姑是为数不多的上学的女孩子，这源于她们各自的有远见的母亲。于是这就使她俩初中毕业的“高材生”都成为了乡村教师。相貌平平的母亲按照人生的自然轨迹行走着，拥有了自己的家庭，养育着儿女，培育着学生。而贞姑姑就有所不同了。于是两个除了相貌不同没有差别的乡村女孩，在她们长大后竟有了迥然不同的人生经历，这经历因为幸与不幸交织着缠绕着一起走过大半个世纪。
       按照妈妈的说法，贞姑姑的第二个智慧就是把自己疯掉了。于是将自己人生的 轨迹涂抹成一幅简单的却任谁也看不懂图画。这是一般人想做也做不到的。她彻底地完成了对所有负累的抛弃 ，也彻底地抛弃了自己。
      贞姑姑的美丽优秀推迟了她的婚姻，这里面的故事通俗的可想而知。无奈老大嫁作医生妇。那年长的医生医术高超，却是个老顽童，不思进取，贞姑姑好强，努力的扶持终于使他成为那个乡医院 院长。可是始终却没有一儿半女。先房的就要成年的女儿找来了 ，心里明知道那不是丈夫的亲骨肉，为了丈夫的脸面，在无奈的情况下接纳了。当院长的丈夫却绯闻不断了。那找来的女儿除了吃喝就是往自己的妈妈家拿东西，终于嫁了离家了。贞姑姑孤单一人生活在那个家里。喜欢我的妹妹，母亲忍痛把十七个月大的妹妹放在贞姑姑身边。为的是开解她那颗孤寂的心。而贞姑姑想尽一切办法不让妈妈看望妹妹。妈妈说：“她怕啊，怕失去啊，一直以来她失去的太多。”妈妈是理解贞姑姑的。可怜想妹妹三十二岁的妈妈哭花了眼睛。这就是妈妈的善良。
      不久与丈夫冲突后，一觉醒来，贞姑姑就疯癫了。于是贞姑姑和妹妹一起都回来了。直到去世没离开过妈妈。
       世事沧桑。美丽的贞姑姑走了。带走的是一生的无奈，满腹的，说不出的痛。渐渐痊愈起来的妈妈，怀着一腔的思念和感叹。继续着她平凡的人生。幸与不幸怎样界定呢？或许人生的大彻大悟者不是正常的妈妈。而是疯癫的姑姑。临终那一刻的微笑里蕴含着怎样的痛定思痛的醒悟？怎样的对世俗的嘲讽呢？还有就是超脱人世间太多藩篱的姿态吧！疯癫面世，用疯癫向这个社会宣战。痛斥着这个世界上的一切丑陋。贞姑姑应该是最勇敢、最清醒的人。因为她敢于抛弃这个令她疲惫的现实，而且抛弃的是那么彻底，竟包括她自己。

雨荷@

凄美的 故事，我看到了母亲的善良和高尚，看到了贞姑姑的无奈和悲凉，平平地讲述确有着触人心的文字魔力，喜欢这篇文章。

北国红叶

妹妹的文字总是令我感叹。人性的美和善良，徐徐道来。

龙江书童

文作真实感人，疯癫的因果，世事的离殇，娓娓道来，字句彰显。
散文，散意新奇。介绍贞姑姑的身世与母亲的关系，从中突出母亲的善，及贞姑姑的幸与不幸。临走的微笑，贯穿全文，其中这个微笑，记忆犹新。很有深意，令人感慨。
结尾的总结升华，更是本文成功的关键。在部分段节中，有语句赘余现象，另外，结构安排上，亦有更精艺之处。个见，望见谅。支持加精共赏，祝兰心姐新年快意，文丰冬安！

紫陌心语

一个很现实的故事，揭示人性的善与恶，一个女人不幸的人生！喜欢姐姐的文字，祝元旦快乐！

清茶

问好姐姐！凄美的文字，读懂了两个女人！在姑姑的世界里，有无奈有悲戚，有温暖；在妈妈世界里，我母性，有包容，有悲悯情怀。好精的文字！加精推赏！

兰心轻语

谢谢雨荷！

兰心轻语

问好姐姐，新春如意！

兰心轻语

真的感谢书童版主，如此详细而中肯的点评。敬茶！

兰心轻语

心语好！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