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玄 夜（白狼）

杜若

玄    夜


黄浦江在滩头做一个起跳姿势，畅泻下来，许是苦累，在浦东这地瘫软了身子，懒懒地流，江面须臾阔了稳了。水是安静，来往的船却象鼓燥在枝间的雀，在水面啄出点点斑痕，使她再也不得安宁！

我是怀着新奇，从苏州跑到浦东。电视上、书刊上看得多了，知道那是引领潮流的地方，于是，生出勤王朝圣的感觉，想着到那里话应该如何说？脚应该如何走路？吃饭应该如何个吃相？才不丢客气，不易引起别人的奚落。这样想着，车泊在浦东的一个站，已是晚霞登天，没顾得端祥钻到天上的楼房，一块云彩便过来，象灰铝锅盖把头顶的天罩得严严实实，雷声是焖于锅里烧滚的水，被锅盖捂得发急，从东蹿到西，又从西蹿到东，然后在头顶炸响，锅是有缝了吧，雨急切地泻下来，站未走出，我已经成被烫了毛的鸭子，别人也成烫了毛的鸭子，人都有这种心理的吧，眼看着和我一般的别人，我心下平复，算是舒过气儿，原来大都市的人和我一样会被雨淋呀？！ 这雨来得也怪，是知我来到浦东，为我净体沐身，让我好勤王朝圣的吧！

来到浦东，清楚世界之大，人之渺小，尤其是我以这般猥琐的形象出现，更算是渺小之中的渺小了。我清楚是要看一看夜上海和东方明珠塔的，却不知道如何个走法，象绿头苍蝇团转在原地嗡嗡，恨不得有个熟人引我。急切一会儿，我撇着连我都觉得别扭的普通话，招徕一辆出租，我在心疼车费时屁股已入车内。这没办法，我知道入行随市的理，不打的士又能怎样？出租车司机开始抱怨：开车的嫌车贱，坐车的嫌车贵，谁知道这行当不好做呢，苦累不说，月底一算，仅得三、四千块，养活一家人都难。我脸红胀，深谙俗人如何做不到知其雄，守其难，为天下奚谷了。这人也真怪，浦东有什好看，还不是和其他地的大都市一样，人却一个劲儿挤过来！这司机哪知道外地人的心情呀，一个人在风景中生存的久了，便迷眼、失心，会把金子当成驴粪蛋儿。

立在浦东的黄浦江边上，雨刚落过，有凉风吹来，暑气消了不少，心气火旺。

日头滚一下，又滚一下，跌进西边的楼群里，天神便扯一块印着灰云的布将天蒙蔽，浦东的夜升上来。江水里游荡的客船、货船、观光船和通过板材固定在岸边的船，开了式样不同、色彩不同的霓虹灯，象展开屏的孔雀，在宽畅的江面上一条晃过来，又一条晃过去，煞是好看。江的对面站立着东方明珠塔，在楼群里异常肃穆。初时，她四周的楼都开了灯，她仍是迷迷瞪瞪，模样丑陋，我有些失望，这就是东方明珠，我心仪久了的圣女么？！我有些后悔来看她了，不看吧，还能在心里留下痴想，看过，心也就凉了。是听到我招唤的吧，还是认为我有眼不识金香玉，要向我招摇呢，东方明珠开始明亮起来，象羞涩少女走近我，初时，是轮廓，浅浅的蓝白，人字形状没入天际。然后是下、中、上三个球体次第开放，色彩斑斓，向外抖射着精神和俊俏，我晓得美是怎么创造出来的了。随着东方明珠塔的闪亮，浦东的夜算进入另一个层次。

人多起来，全是外地观光客，手里持着不同式样的相机，惊呆于这夜的美，要留影纪念了。留了一处影，又去选择更佳的地方，于是万千双脚在走动，万千颗上好头在摇动，认识的飙在一处走，不认识的你碰我的肩，我挂我的胳膊，笑笑就过去了。走累的看到石板上的空隙，想坐下来，却被另一个不认识的人占去，无耐继续向前晃悠，找另一处无人占的空隙。有小板抖片白布于地上，从背着的包里掏出稀罕玩物置在上面，一只手拿着一只，演示玩的过程，以此招揽生意。我奇异这老板是哑人吧，就走过去看，他却正和一个小孩的母亲讨价还价，我迷糊过来，原来这儿招揽生意是不喊的呀！

又一个小孩拉扯母亲过来，看那玩意儿新奇，一时手痒，就抓过来，学小板模样投掷白布片上，变一团扁平后迅速涨起，成只棕色小猪。小板也不吱声，那小孩就一次次掷，不知何种材料的东西就一次次涨成小猪，那投掷的何不是世事变化的过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