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 门（白狼）

若鸿格格

老人执著香就灯燃着，面对案几上的泥塑镀金菩萨像，将香插入满是香灰的炉内，虔诚跪于地平，看黄裱纸竖著的烧成一团，蜷痪案几边起，其中指头肚子大的一片腾腾地升到空中又落下，再飞上去。老人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忠儿，过来磕个头吧！”

叫忠儿的蹲在门墩上，两手托著腮帮，望月，却无月，只有小雨锥子般落到地上，脚边的地皮仍旧燥干。叫忠儿的没应腔。他在想天这边的牛郎和天那边的织女，怎么就那么笨，白天有人看着，那黑夜咋就不会偷偷摸摸见面呢？再想，这落下的雨，是牛郎和织女的泪吧？他伸出手将欲逮到雨品尝是甜的或是酸的，那雨却住了，这让忠儿很失望，两行泪顺著腮流到嘴角，涩涩的，苦苦的……

老人是在为忠儿祈福，她每年都要这样，在乞巧节的这一晚上。她不知道巧儿能不能回来，她只能这样，总想着燃着的香会送到天上，住在天上的菩萨会保佑巧儿回来的。忠儿痴痴呆呆蹲在门墩上望着山那边的村子，这让她心疼。

“巧儿，巧儿……”忠儿念叨着，他每天都这样，手中攥紧走了巧儿留下的丝巾，沉渍巧儿的腮香。

巧儿，你愿意跟俺过一辈子？

愿意，我愿意。

俺家贫，你家富，你能吃得起这份苦？

七仙女跟着董永能吃得起苦，俺也能。

可你家不愿意这门亲事呢？春上找媒人提媒，你父亲一听说是俺家，把媒人骂得出不得你家门！

别说了，别说了，俺心里有你，就想跟着你过一辈子的。

那一年的乞巧节忠儿和巧儿做出大胆决定：离家出走。在距离那山村很远的县城，他们以帮衬小工过活，苦累都结成了红透的柿子。岂知好梦终究不长，下工的那天黑夜，巧儿爹带领村里年轻小伙抢走了巧儿。当那四个年轻人死拽着巧儿胳膊往外托的时候，忠儿回来刚好赶上，巧儿把忠儿吃亏，恨恨道：“你回来了，正好，咱把话说清楚，现在我反悔了，不想再跟你吃苦，我要跟父亲回去。”

忠儿一愣，没再说话，他想自己不能给心爱的人幸福，那就让她走吧。实诚的忠儿终是没看到巧儿流下的眼泪。现在想来，忠儿后悔咋就没早盱到巧儿的泪呢！那样就是命不要，也不会让巧儿离开他呀！

老人又是叫喊忠儿。他走过去跪下，口里念着菩萨，心里却想着他的巧儿，那飞腾的纸灰绕香三匝，最后坠到香灰炉内。天上一声炸雷滚来，在这七夕之夜，是稀罕的事。忠儿一阵激愣，不知道为何要去找伞，却糊里糊涂跑去开了大门。一团黑影在门边，忠儿急喊娘拉来马灯，忠儿大叫：“娘，是巧儿，是巧儿，巧儿回来了，娘”。

老人叹一口气：“傻孩子，那是你下午打来的柴呀！”

老人没说，她是情愿忠儿把那捆柴当作巧儿。